2015年4月6日 星期一

攝影:本質



1826年,法國人尼普埃斯(Joseph Nicéphore Nièpce)利用猶太瀝青、經由長達八個小時的曝光拍攝他鄉下老家的後院,得到世界上第一張相片《窗外景色(View from the Window at Le Gras)》,這是攝影技術的最開端。 

  
當代攝影的本質,在於「紀錄」與「美」。

  
起先是紀錄,攝影技術出現造成最大的職業汰換是肖像畫家,想想看在此之前,要擁有一幅個人或家庭肖像畫是多困難的事,古早的先民們必須穿著華麗的服飾,擺定好特定的姿勢以後長時間不動,而且多數中古時代的肖像畫實際上並不精確,因為會依照雇主的好惡被篡改;人物以外,景物跟事件的畫面也不再只是畫家擁有的專利,因為有更高明的技術誕生了。

  
拿現代的觀點來賞析二十世紀前的相片,那根本毫無美感可言,沒有構圖,沒有色彩飽和度,沒有光影。

  
我們所以珍視,是由於其歷史意義,如歷史上第一張相片、被焚毀的圓明園、德意志君王肖像、世界大戰或消逝親人的幽魂,因為攝影技術的發明,那個時間流動的瞬間竟被強制靜止在小小的框格之中,這個意義的本質不是攝影本身,而是被紀錄的事件當下。

  
而時間來到2015年,攝影技術發展了將近兩個世紀以後已經是隨處可及,我們開始思考的是:有沒有什麼是比「紀錄」更加具有意義的事?

  
如果單純將攝影作為藝術看待,那可以近乎純粹地沒有紀錄的意義。

  
紀錄是事件優先,而藝術則是被人為創造,如果將「紀錄」與「美感」放在攝影光譜的左右兩端,最右邊的攝影作品可以純粹到沒有事件在其中,當你觀看這張作品,與其去思考照片的背景,更重要的是畫面中呈現了什麼。畫面的本質即為意義。
























比如這張超現實主義大師達利的作品,很明顯並不是一個紀錄的過程:空中有漂浮的椅子、達利本人、水流以及被拋丟出去的三隻貓,這是遭到安排的結果,因此當我們思考這張攝影作品的本質時,考慮到的並不是背景事件,而是畫面本身。

  
思考攝影的本質的作用在於:當我們攝影時,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按下快門?

  
每每在一趟旅行或家族聚會後,我總是會篩檢自己的照片,除了將失焦模糊的部分刪除外,我會將之揀選成兩種,即「紀錄」與「美感」。紀錄性質的相片多半並不美,通常是非常平凡,但對我而言重要的並非美醜,而是這張相片保存的當下,如去土耳其搭乘熱氣球時的興奮,或清明節回鄉辦桌敬酒的熱鬧;而在紀錄相片中,我又會挑出幾張特別滿意的,作為作品性質保存,此時考究的就是構圖、色調或題材,如此區分兩者能使我在使用時更容易去選擇。

  
當然最理想的攝影,應該是介於紀錄與美感光譜的中間同時取其兩者優點,簡單來說,紀錄事件的當下不只是追求表現的詳盡,而是該在表現的過程中取出最佳視角,以最優美、典雅或具有衝擊性的方式呈現這個時刻。

  
因此固然現在照相技術已經普及,但優秀的攝影作品仍然稀有,我想主要的原因還是時間,因攝影的珍貴性主要在於暫留了時刻,若是在2015年4月6日17點57分拍攝,那此後再也不可能出現一模一樣的當下,孩子若是七歲,即便同一人也不可能於多年後要求重來,故如何最精準呈現當下時間、情緒與事件景物,這將會是相當困難的。

  
在主題攝影為主流的當代,純粹藝術性質的攝影似乎已經過了當初風靡的輝煌時光,只剩下一些粗淺的技術如錯位可以讓遊客們推倒比薩斜塔或支撐泰姬瑪哈陵,因此我們將接下來討論的定位主要放在具有紀錄事件性質的攝影上,深究本質與表現的技藝,以及何謂一張好的攝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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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舉幾張個人相片作說明:


上圖,是2015年和家人去紐西蘭時拍的,我媽正在餵羊,表現出了驚喜的情緒,這張照片並沒有特別講究構圖或色調,事後也沒有修圖,因為對我而言重要的是「事件」:我媽在餵羊,因此美感並不是這張照片的重心。


上圖是作品《墓碑》,經過特別排列的香菸呈現出整體冷感的色調跟陰影,加上題名,隱喻連結到菸癮跟死亡的關聯性,這張相片沒有事件存在,只有隱喻跟美感,畫面即是意義。




















上圖是清明連假時,和家人返鄉二林聚餐,五歲的表弟表妹在旁玩耍,但我並沒有直接拍攝他們(事件),是採用對焦在植株上,以模糊背景的方式去烘托我想表現的主題,這樣的編排使得整個事件看來更加有故事感,想會比直接拍攝他們有趣許多,因此我想這是兼顧紀錄與美感的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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